夙梦浮生

010:宫湛晏

  今天风和日丽,沨江水在日光下波光涟漪,看来连老天都要助褚成一臂之力。

  南岸临时搭了许多军帐,红眸扫过江面上一字排开的千艘小船,妘夙有些感慨,再看眼前之人,褚成临江而立,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尽在掌握的从容,忍不住摇摇头,回军帐内坐着了。

  眼角瞥见一抹红色,褚成顿时惊慌:“李姑娘风寒刚愈,怎么出来了?这些事你不用操心的。”

  朱雀悄悄瞟了一眼妘夙,背地里已经把这人骂了千遍了,却是长叹了口气,满脸愁容的对褚成说:“时间紧迫,只能造些小船了,也不知道凭借这些战船,能否顺利攻下饶关。这是将军的第一次水战,我怕……”

  “一定能顺利的。”褚成打断朱雀,意气奋发。

  “时至今日,我军已有船只千余艘。”浦志锐向褚成报告。

  “嗯,差不多了,时不我待,何人能领兵攻打饶关?”

  “末将愿意担此重任。”自然是霍骁。

  褚成抬手,便有鼓声自岸边响起,起初鼓点还算缓慢,随着千余艘小船离岸,缓缓逆流而上,鼓点慢慢密集,船只在水中也是越划越快。

  反观对岸,待到鼓声响起,东泠军才知有敌来犯,待褚成的船队都到了江心,岸边才稀稀疏疏的跑出了几百个小兵,完全不成阵型。

  “马上乃何人?”褚成看着对岸,眼神变了。

  一男子自饶关城中驾马而出,原本慌乱不成气候的东泠兵,就好似看见了天神降临一般无所畏惧,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列好了方队,且大军意气风发,大有任你是天皇老子来了,我都不让你上岸的架势。

  该男子驾马立于军队之首,视江面上黑压压的千艘战船于无物,目光跨江而来,逼视褚成。

  “回将军,那是饶关城守将——宫湛晏。”

  褚成颇有些惋惜的叹口气,“若是此战能生擒了他,那就更好了。”

  此次褚军发动奇袭,且人数在敌方的十倍以上,怎么看都是必赢的战役,可妘夙趴在桌子上,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桌面,完全没有观战的兴趣。

  妘夙忍不住插嘴,“这小子,难不成还真以为,这场仗他打得赢?”

  霍骁急功近利,意欲如沂山之战一样,再拔头筹,所搭乘的小船自是冲得最前。

  眼见着离岸不过百十米,宫湛晏弯弓搭箭,一箭射穿霍骁肩膀,霍骁差点掉下船去。

  霍骁血流不止,伤势严重,一万水军无人指挥,只好决定停止攻城,顺流而下,撤回军营。

  “军医,霍骁伤情如何?”

  褚成在账外来回踱步,他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,只看见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倒,好不容易才看到军医出了营帐,连忙上去询问。

  “霍将军伤了大血脉,失血严重,在下不才,虽已尽力救治,但最终结果如何,还得看霍将军自己的造化,若是明日清晨,霍将军能够醒过来,那便是无碍了。”

  明眼人都能看出,褚成正在竭力克制怒火,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,“有劳军医了。”

  朱雀在李府里睁着大眼镜,四处乱瞧,也是等了许久。这不,妘夙才刚刚显现身形,这家伙就三步并作两步,飞奔到了妘夙面前,竟是一脸兴奋,一点都没有打了败仗的自觉。

  “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战役都能输,真是奇了怪的事。”

  “哪有永远不打败仗的将军。”妘夙的语气很淡,“至少这一战,什么损失都没有。”

  “什么意思,难道下次还得全军覆没不成?”

  朱雀歪着头,看了妘夙好一会儿,妘夙只是绕过她,往房里走去,朱雀哪里肯放过她,紧紧跟着。

  “那现在怎么办,我要去给褚成提什么高见吗?”

  妘夙听到这话,顿住了脚步,身后的朱雀完全来不及止步,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。

  朱雀揉着鼻子,“你干什么啊?”抬眼一看,妘夙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。

  原来,妘夙是到了张府,自从上次沐浴事件后,她就不直接进屋了,这次倒还好,房门大开着,能看到青龙在房里练字。

  和朱雀一个德行,打了败仗,还这么有闲情雅致,妘夙暗暗指责。

  走到青龙身边,妘夙好奇,这家伙到底在写什么?

  青龙却早已知晓妘夙到了,五指一合,宣纸在掌中粉碎成末,从指缝中飞散。

  “真是小气,看看又不会怎么样。”妘夙嘟嘴。

  “有什么事?”

  “只是和你说一声,下次出战,你别上。”

  是夜,月明星黯,遥遥可见,对岸灯火通明,有靡靡之乐伴着江水声隐隐而来。

  “探子来报,说东泠军为庆祝此战大捷,正于饶关城内大摆宴席。”

  “将军,此时敌将松懈,敌军军心涣散,正是我军发动突袭的大好时机。”浦志锐上前一拱手,“且让末将领兵前往,末将要为霍骁兄弟报仇!”

  “不可,我方刚经历一场未战而先败的战役,正是士气低靡之时,此刻出征,若非一举拿下饶关城,只怕以后再无可能。”朱雀目光灼灼。

  “李姑娘难道认为,我会输?”

  “小女子并非此意,只是……”

  “够了!”眼瞅着还没开打呢,自己人就要先打起来了,一直沉吟思索的褚成总算发话了。

  双方说的都有理,然而浦志锐的那句“为霍骁兄弟报仇!”更是说进了褚成心坎里,他心下拿了主意。

  “战!天赐良机,此时不战更待何时!”

  既然是突袭,动静就不能太大,浦志锐钦点了三千精锐,基本是人到了就上了船,什么军前鼓舞士气,什么作战部署,统统不要了。这场战役对于浦志锐来说十分简单,那就是冲到宴会上,手刃宫湛晏,血债血偿。

  妘夙仰头看着天空如盘的明月,有这么大一个灯笼在,这个夜晚似乎并不适合偷袭。

  一切都很顺利,饶关城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欢快景象,完全不知道,三千死神已然踏江而来。

  “报!东泠军以百十数小船,载茅草膏脂等物,顺流而下。敌军守将以火箭射之,火烧我方战船。”

  “什么!”

  褚成大惊,疾步冲出营帐,此时江心已是一片火海,火光映红天际,褚军士兵的悲哭惨嚎,即使隔了那么远,也是清晰可闻。

  “宫湛晏!”三个字就和牙缝里挤出来似的。

  万幸,浦志锐就和只落水狗似的,夹着尾巴逃了回来,除了精神上受了刺激,身上一点伤都没有。

  三千精锐,三百战船几乎全军覆没,更可怕的是,三万褚军视饶关城为铜墙铁壁,坚不可摧,听闻宫湛晏之名更是不自主的后退。

  妘夙站在青龙身侧,看着江中熊熊烈火,目光却异常冰冷,战争便是这样,不过是瞬息,三千条鲜活的生命悄然离世,这三千人也有父母妻儿,他们又该怎么办呢?

  妘夙转身,身后是惶惶的三万褚军,这三万人的命运,又该何去何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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