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朝生活面面观

第一卷 386结局末章 花红柳绿

  正文386结局末章 花红柳绿

  不能不说少年人皆有种幕名而往倾心相交的冲动与本事,叶盛十五为生员,可说少年得志,确实不下商辂。而他正是当年在文箐他们游灵岩寺下山时文签所遇的众文人之一,彼时他也关注到了周家众女。论及年龄,在周家人眼里,文箐倒是与叶盛相当,叶盛比文箐略大三岁,到得正统三年时,叶盛十八,文箐正好将要及笄,叶盛直言不讳,性情有些似孙豪,却比孙豪有才气得多,也比孙豪更得周家兄弟们喜欢,连文简见得,也免不得赞上两句。文简知大表哥与姐姐婚事是无望了,十来岁的少年如今也晓得要居中撮合。正统三年,叶盛将赴南直隶应试,文筵因在丧中守制,不能去参加,便提前将其筵邀于家中一聚。

  周魏氏语雷氏:当年替文笒允亲早了一年,要不然如此儿郎,与文笒倒是十分相当。

  雷氏不敢将这话说与小女儿听,只嘱文笒多多打理家事。却将这些话说与文箐听,以试探侄女儿。“席家二公子年龄毕竟颇大,惯会处事,只平素在我们这些外人瞧来好倒是好,可是细想来,他这些年挑来拣去竟然嫌这个不好那个不妥,原来还以为他是个知足的,只怕也是心比天高的性子呢……”

  文箐只当席韧是对华嫣一腔心思过深,于是便道了句:“义兄或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,倒不是他游历于花丛看花眼……”

  她有心替席韧开脱,奈何彭氏却从席母口中窥得一二心思,知席韧的沧海更可能是自家侄女,虽说文箮已出嫁,可终究是心中有点难过,彭氏略有些怨怪当日席韧没看上文箮,提到席韧,还是有些放不下,作为长辈,又不得不替文箐分忧解难。“席二公子人品不差,虽是行二不是家中长子,可他毕竟年龄摆在那,只怕哪家闺秀嫁于她,便要立时成亲生子的,席家奶奶可是盼孙心切的。”

  她所言倒是不假,虽然席家长子已开花散叶,要是席母其实十分看重二儿子在外头立业万分辛苦,很是心疼席韧。偏席韧那点儿小心思捂得严严实实的,半点儿不敢让义妹知晓,生怕再如同当年追华嫣一样白费心思不说,还免不了尴尬,也想等文箐长成年再说,却不晓得,文箐的一干兄弟们已瞧上了叶盛,说动手就立时开动的,竟然然很快便将叶盛摆在了文箐与周家诸长辈面前。雷氏在家是这么评价叶盛的。“叶家公子家底虽不及席家,可听筵儿所言,其文采非凡,来日必能有所作为。其性情又是真男儿本色,不虚不掩,十分讨人喜,端的是好人郎。”

  这话虽然当时引起了文箐的注意,可更引起了另一人的重视,那就是李氏。李氏着余春打听好叶盛情况,知晓他十五岁即中生员,又听先生们讲其诗文十分的好,文章翩然生辉,免不得就格外在了意。再听得周同也考较了叶盛的学问,十分满意,并加以推崇,为其引见了不少名师以后,李氏的心思就更蠢蠢****,偏生雷氏那边说要配与文箐,她也不争不得,却是在文箐面前说些叶家人的不足,大抵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,还是风言风语,也不知哪听来的。

  周同本意想为文箐觅一佳婿,确实是看中了叶盛。叶盛只知周家诸小姐皆有好名,上一辈中周珑竟得了五品之衔,而这一辈中尤以周四小姐最为出色。再听周家兄弟似有若无地吐露出四妹的为人处事,也心生相往。只是阴差阳错地,他先见到了快言快语的文筜。

  世上有一言:什么锅配什么盖。缘份就是这样。有时第一眼缘就定了终身。

  这个时候,不得不提一下咱们以前一直说到的沈颛。沈颛从宣德九年为曾祖母守孝,到得正统二年前换下孝服,已隐约听说周家为文箐在紧锣密鼓物色夫婿了。他问文简,文简摇头,说姐姐这几年一直坚拒长辈的好意,未曾点头,已将伯祖母得罪了彻底。

  沈颛听了,又是心疼。知晓表妹在周家难为,又知她性情一旦坚持必然是会坚持到底不松口的,只怕得罪周家诸人,有心想带话让文简劝她妥协,可是又知自己没有置喙的份儿,更生怕她真妥协了,自己就难过了。表妹不能嫁于自己,自己心痛不已,要是自己眼巴巴看她嫁给别人,自己心碎,绝难瓦全。

  十二岁的文简已极会察颜观色,见表哥运笔的力道透纸,知其伤心难过,一时不忍,便道了句:“我姐姐说至今对不起大表哥,不见大表哥成亲,她是不会着嫁衣的……”那时他说这番话,是想让大表哥赶紧决定娶表嫂,姐姐好嫁人,哪想得了相反结果。

  沈颛一待文简离开,潸然泪下。表妹当日与陈妈谈话一时脱口而出有意要退亲,虽让人伤心,可是她知晓自己听得便又顾及自己,灵岩山上不顾女儿身为自己一力辩驳,事后听大师之言后又再次提出退亲,护自己的是她,伤自己的亦是她,怜自己的还是她,到头来,亲事作罢,她却又顾念自己。沈颛黯然伤神,怨不得表妹无情,只恨天意难圆人心,有心终身不娶。

  姜氏大恐。责问儿子:“为母可不曾薄待你,但凡你所喜欢,便是折腰也要取来与你,你表妹与你是天命难违,你何苦为难母亲?你一心不娶,还不如出家做和尚当道士得了”

  她气话说出,沈颛低头不敢抗辩。齐氏语大侄儿:“颛儿,嫂子为你食难咽寝难安,为你操碎了心,你莫要说这些话气她了。”

  姜氏道儿子是自己前世的孽障,前世的债今世还。沈贞吉听说此事,责备儿子不孝,气恼。姜氏宽了他,又见儿子头疾发作,再不敢怨儿子,只在病床前泪水涟涟:“这些年,为你的事,你爹忙上忙下,好不容易寻得一个与你八字一样的寄养在寺,只求保你平安,你怎生还不体谅一二,竟说出这等气话来气煞父母的?不是爹娘不容你表妹,八字要是小小的不合,我们也不在意,可毕竟是有关你性命啊,生你养你这么大,身为爹娘哪里舍得把你往死路上送……”

  沈颛不是不懂道理,可是花痴,棋痴,情痴,前二者皆可放下,唯独最后一项,放不下,又说不得,只能藏在心中,隐忍郁结。越是得不到,便越想靠近,偏偏又不能靠近,于是只能变相地以旁的形式去接近文箐。

  文箐这几年,虽也忙着打理营生,可关于感情,关于古代的生活,她也是费心思量。奈何身在局中,当时还是年轻,很难看透。又没有哪个是她的父母,关心终究也有限,而陈妈也囿于身份与见识,终究不能象亲生母亲那般指点。文箐对沈颛,很长一段时间里,依然是愧疚难安。文简所言,倒是句句为实。她原本以为,沈颛长自己好几岁,已然年近弱冠,沈家盼长孙媳多年,必然在丧期一过后,会迫不及待替其张罗婚事,只是没料到沈颛的反抗也是激烈得很,反倒使得沈家人不敢匆忙张罗此事。更不知沈母此时已由原先的不满到有些怨恨文箐,好好的一个孙子,竟对其痴迷到了忤逆长辈的境地了。

  沈颛在赌一口气。

  他先时不曾好生钻研四书五经,但是毕竟出自书香门第,根底并不薄,加上他天资聪敏又一心向学,暗中再经商辂这个名师指点,在正统三年五月份,一举中了生员。八月的秋闱,他自知仓促,不曾应试,却是在六月份,拿了水轮三事模型来周宅奉于表妹。

  文箐既惊且喜。这几年,与沈家虽没多大隔阂,可是毕竟婚事取消,两家多少有些芥蒂,往来再不似先前频繁。她隔帘见得沈颛早已脱了稚气,面庞少了些女气,却依然是夺目的漂亮,男生女相这一词,或许将随其一生了。

  沈颛此时已长高了些,虽不及商辂与孙豪挺拔,可是因其外貌十分出色,中等身材,有着另外一种温润的感觉。其身形瘦削,脸色十分的白净,白面书生或许就是最佳形容,隐约里又透出一股病气来,以至于眉间的一点忧色总是格外让人心惊,与文箐身上散不去的一屡忧戚之感很近,旁人看来,只觉这二人凑到一处,更有几分气质上的相似了。

  陈妈见得,在心底越发叹出一句来:本是夫妻相,怎生无夫妻缘份呢?表少爷搏功名,做模子,显然是将自己当日几句劝诫的话谨记心头,奈何今日非往昔,缘之一字难求。

  文笈在恭贺沈颛时,却是不小心地透露出叶家与周家可能结亲一事。沈颛立时大惊,先前支撑自己的力量便顷刻间分崩离析一般,头疾发作,又加上急急赶来送礼于文箐,途中犯了暑气,归家即一病不起。

  那一年,正是离智信大师所言的沈颛弱冠还差一年。

  沈母大急,原以为与文箐毁亲后,再送一个与孙子同命庚的人进寺瞒天过海能避过这桩祸事,哪想到,沈颛的性命还是逃不开。沈贞吉请医延药,沈母与姜氏求天告地,却没有哪一桩灵验,沈母忖道难不成真要送到寺里才能保平安?偏沈颛是打死不进寺庙。

  沈颛这次病远比上次挨打尤重,其势汹汹,拖到了八月,连沈母也病倒在床上,沈颛已瘦得皮包骨,原来那双灵性与佛**辉的眼瞳,也渐渐变得灰淡,失了光彩,仿若铅沉的天空,让观者心生茫然与压抑。

  医生说是头疾发作,又说病者一心求死,已无往生之心,心病所在,还得先解心结。

  待得文箐被姜氏慌乱不堪地拉到沈颛病床前时,也是吓了一跳。面前那骨瘦的少年,发如枯槁,色如蜡纸,再无当日期期之盼,更无其对兰花棋子如痴如迷之态。她看得也是又心惊又伤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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