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冬,我会等你

  钟谙打了个哈欠伸着懒散的筋骨走出派出所时,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儿打算叫唤一句冷死啦,却发现手心里分明都在冒着汗。他扯着大衣领子时略一抬头,正瞧见远方的夕阳烧红了一片天际,微怔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在派出所的拘留室里竟是睡足了一个下午。

  也算是难得的休息。在这个不太冷的冬天里,被各种杂乱无章的事情困扰着,他发现在这个不一样的冬天里,他还从未好好享受过。

  他拱拱鼻子默不作声地跟在阿宝后面,看那姑娘个头儿不高,踩着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却走得稳稳当当,挎着样式夸张的昂贵提包,不用想也知她的脸上该是怎样的精致妆容,宛如中世纪的欧洲贵族流落民间。钟谙低头再瞧了瞧自己,大衣紧裹着的一件白色毛背心还是去年阿宝送的生日礼物,如今就叫餐馆里的油污蹭得不干不净,外衣满是呛人的烟味,有他自己的更有别人的,口袋里还装着半包黄鹤楼,还一直舍不得抽——何其寒酸。

  安静的空气里他熬不住片刻,先是轻咳一声便不紧不慢地开口搭话。“不冷啊…这个冬天真神奇,你说是不是。”

  可惜前者却低头看着手机头也不抬,声音里带着几分喃喃自语的意味,钟谙估摸着多半是不屑。“第二年的厄尔尼诺了,如果赤道暖流和东南信风能一起把你这个大麻烦卷跑就好了……”

  “什么玩意儿?饿什么糯?你这么一说我肚子确实有点饿。”

  虽然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懂那姑娘嘀咕些什么,钟谙脸上仍是笑嘻嘻的不气也不恼。不过是个高中没念完的主儿,谁还想着跟那211的高材生同等交流呢——至少她开口了,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,钟谙如是想着。

  停住了步伐的阿宝回头瞪了他一眼,全然忽视他嬉皮笑脸一副讨好的模样,只不言不语换了只胳膊拎起圣诞限量款的昂贵包包一路大步流星。

  钟谙也不敢继续得瑟,面对这救命恩人只好赔着笑脸作着揖哄着祖宗不再继续骂骂咧咧,替她叫了出租车打点好了一切,一脸狗腿子样地挥手目送她离去。全是因为就在几分钟前,阿宝翘了宝贵的一节讲座一路狂奔去派出所里把他给捞出来。

  离了那熟悉的派出所,钟谙一路直奔街角的小网吧,他大摇大摆一推门嘴里的脏字也跟着蹦出来,扰得网吧里几个熟客直回头,果不其然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典范,几个交情好些的同他点个头摆摆手打了招呼。

  “……要我说就是屁儿大点事儿,跟餐厅里头来的几个孙子动了手,谁叫丫说我们菜里有虫子,去他大爷的,他自个儿就他妈是一肉虫子。”只是语罢,对面沈唯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,钟谙一拧眉毛恨不得把烟屁股往他脸上丢,屈指敲了敲桌面,再开口,愣是换了一张嘴脸。

  “到头来老子工作丢了呀,你帮我跟那个陆燃……跟燃哥说说,找个活儿,不然我出去卖去了啊。”

  “你直接卖给他呗,回头我问问他那酒吧缺不缺个鸭儿…哈哈哈……”沈唯越说越笑,钟谙连骂了几句,没一会又扯着沈唯的胳膊活像抓着了救命稻草,酝酿着怎么卖惨才能叫他赶紧地帮了这个忙,谁知还未开口,沈唯笑得岔气还不忘接了电话,一张口便是一脸妻奴样儿地小声喊媳妇儿,钟暗听的是目瞪口呆,手舞足蹈跟前儿吸引他注意力,人家却在唇间比着食指说嘘,然后乐呵呵地扭头问着媳妇儿吃没吃晚饭了。

  钟谙啐了一口没再言语,就知道找这货商量正经事儿还不如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来得痛快,心下一琢磨自个儿跟陆燃称不上熟稔,可认识的人里只怕没谁比他燃哥更有本事了,一掂量这事儿到头来该找他帮忙的还是不能撩下——说到底,有熟人,不用白不用。

  下一秒立刻眼疾手快是顺着网吧前台摸着那车钥匙,抬屁股一溜烟往外跑随即听见沈唯在身后怒吼。

  “钟谙你他妈找死啊!无照驾驶敢拿老子的车练手!”

  说起来钟谙也是个京油子,可从不怕找死的差事。

  从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连喘了口气都得着一股子京味痞气,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惯了,行事起来也说不清是懒得动脑子还是根本没脑子,只勇往直前一副不要怂就是干的气势。

  高中半道辍学没人知是什么原因,渐渐的行踪也开始飘忽不定。高中那会就送过快递,刷过盘子,再过完二十岁生日就敢跟着几个不靠谱的哥们儿倒卖假古董,被当地一新来的片儿警逮过个正着,蹲了几天局子一出来,各个自以为又是一条好汉。如今小二十五六岁了,正经营生没怎么干过,不容易磨来一个新活儿,结果憋不住自己暴脾气,又在工作的餐厅里跟人打了架挂了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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